第1章 岁月已驶(1/1)
天边来客第1章 岁月已驶:准备有声小说在线收听
煌煌星空落,皎皎孤月明。
朝花小区7栋顶楼,一名男人胳膊搭在天台护栏的扶手上,俯瞰着眼前这座夜城,眼中尽是复杂之色,对身后一名少年说道:
“明天就是你的十八岁生日了……”
“是啊,一晃就是十三年了,谢谢你…老师。”少年睡在躺椅上,扭头吸一口桌子上的果汁,看起来好不惬意。
“想不想去城外看看?”
“不想!”
“哦?为什么?”
“因为,我还要娶妻生子,娶个城中人,生在这座城,亦要死在这座城,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叶落归根’吧。”
男人听到少年的回答嘴角不屑地轻笑,将手中的啤酒一饮而尽,转身看向少年。
少年卧在躺椅上,而躺椅卧在屋里的余光中。
男人捏扁手中的易拉罐,一个重抛砸向少年,速度奇快,似子弹出膛。
“铛!”
被捏成球状的易拉罐停在少年眼前,一只手从中年人的方向紧紧抓住易拉罐球,球挪开,中年人盯着少年似被白雾蒙住的瞳孔,眼神中充满了恨铁不成钢的无奈感开口说道:“为什么不躲开?”
少年咧嘴一笑:“当然是知道老师您会保护我喽。”
男人似是已经习惯,收回手臂,从口袋中掏出一把钥匙丢到少年怀中:“这是你家的钥匙,回去吧!”随后他向屋门走去。
“回家?回什么家?我不一直在家?少年食指打转,老神哉哉地念叨道:“芜江市…老城…朝花小区7栋顶楼……”
“你是不是忘记你自己家了!”男人站在门口冷声提醒。
少年被他的语气怔住,似笑非笑:“别开玩笑啦,对不起,老师…你再丢一次,我认真接住就是啦。”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说过,只照顾你十三年,十三年后,你想做任何事都与我无关,包括你家人的死因。”
男人“砰”地一声关上房门,留下少年独自坐在躺椅上。
“那需要打一架?”少年对屋内喊道。
下一刻,门前不见来人,只听屋门重重撞击在墙上,“哐当”一声震响,门框处的合页摇摇欲坠,发出“滋啦滋啦”的金属摩擦音,好像随时会断掉。
屋里的灯光重新笼罩在门前躺椅上,斜光将中年人弯腰出拳的姿势扯的很长。
躺椅上却已不见少年,男人的拳头击穿躺椅中央。
男人似是来了兴趣,露出满意的笑容。
“我靠!老师,你下死手啊!”少年俯视拳洞说道,他站在屋顶,双手插兜,很轻松的样子。
“少废话,以后没机会了。”男人挑了挑鼻孔,原地只听一声风鸣,下一刻他已经闪身落在屋顶,一拳击向少年的脑袋。
少年一个后弯腰躲过这一拳,还未立住身形,便看见一只黑色皮鞋朝着自己的下半“生”重重地砸了下去。
“咚!”
屋顶裂出蜘蛛网般的坑洞。
少年几个后空翻站落在天台,面色心疼的喊道:“房子砸坏了咋住人?”
“我已经将房子卖了。”
“什么!”
少年似听到什么晴天霹雳的大事情,白雾蒙蒙的瞳孔瞪的老大。
未等少年回神,男人一个跳跃来到少年身边,一记鞭腿如大刀般袭去:“我说,房子已经被我卖了!”
少年没有接住这一腿,如足球般撞击在天台的护墙上,护墙出现一个凹陷,凹陷处裂痕密布。
少年背靠在护墙上,头顶老化的小碎石掉落,他低着头,英俊的面孔上显得失落,嘴角滑落一抹鲜血,抬起手臂一擦,挤出微笑,缓缓抬头:“你骗我…想看看我全力就直说嘛,干嘛编出这样的理由?”
“我为何把你家的钥匙给你,又何必骗弱者呢?”男人淡淡说道。
少年面色一苦,迅速起身,如炮弹般疾驰而出,眨眼间已经与中年人拳脚相对。
“嗖嗖!”
少年一拳向中年人的脸庞打去,中年人伸手握住拳头,任由少年回抽也丝毫动弹不得,随后反给一拳,打的少年脸色难看。
少年尝试抬起左腿踹向其膝盖,却仍被男人弯腿拦下,男人不屑地“呀”了几声。
又是数十个回合间,少年次次都是擦边而过,带起一阵阵风鸣,没有实质性伤害。
而反观中年人,拳拳到肉,已经打的少年青一块紫一块半跪在地上,少年抬头笑着,继续向中年人袭去。
男人轻啧一声,脸上挑起一抹不屑。
就在少年拳头要打到中年人时。
“铛铛铛!”楼梯口的声控灯亮起。
“我说老莫,你俩父子干啥呢?大晚上不睡觉,拆家啊!”
人未至,声先到。一个身材胖胖的中年妇女拿着鸡毛掸子敲在楼梯道的护栏上打断了二人的比斗,她一身橘红色睡衣,声音洪亮。
闻声的二人已经停下手中的动作,中年人一脸尴尬的摸了摸后脑勺笑道:“翠芳姐,抱歉啊,和这小子切磋切磋…”
张翠芳走近二人,透过窗前的灯光定睛一看,手中的鸡毛掸子掉落在地,她满脸心疼的将少年护在身后,怒气冲冲的喊道:“哎呀!我说莫索,你犯啥病了,给孩子打成这样。”
张翠芳扭头看看鼻青眼肿的少年,满脸心疼,一手护着少年,一手推搡着莫索:“你个活阎王,你看看你给林骁这孩子打的,我的妈呀!这还能看出个人样?”
“我…”莫索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张翠芳打断。
“你什么你!孩子做错了什么也不能这样呀!”张翠芳眼睛泛起泪花,将莫索推搡到墙边,使他的鞋子已经碰到墙边的花盆,无路可退。
“翠芳姐…你听我解释…”莫索摆手说道。
“你还伸手!是要连我一起打?来呀!来呀!你打我!你打我试试!”张翠芳抵到莫索胸前,恶狠狠的带着哭腔仰头看着莫索。
莫索进退两难,只好闭上眼睛,双手抵墙。
“翠芳姐,老师要把房子卖了!”林骁高了张翠芳一个头,此刻拉着她的胳膊,像个受气的孩子委屈说道。
张翠芳回过头,垫脚摸了摸林骁的脑袋,又恶狠狠的看向莫索:“哦,我知道了,你是要把房子卖了,孩子不同意跟你犟嘴,你就打他了,是不是?”
“不…”
莫索想要解释,可还没等他说完,张翠芳洪亮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是不是打他了,你打没打他!”
莫索眼泪都快要哭出来了,他点点头。
“你这属于家暴,孩子还未成年吧,我要报警抓你,让你蹲牢子。”张翠芳拍了拍她那没有口袋的睡衣:“我手机呢,你等着啊,我下楼拿个手机。”
林骁眼看要出事,立刻拦住张翠芳说道:“别报警,别报警,翠芳姐,劝劝老师别把房子卖了,可以?”
张翠芳看着林骁,恢复过神来,瞥了一眼莫索说:“看看孩子多懂事,怎么说养了十几年了,石头的心也该化了,如今还打孩子?”
“不打了,不打了…”莫索连连摆手。
“看在骁儿的面子上,这次就原谅你了。”张翠芳摸了摸林骁的头发,和蔼的说道:“姐那有猪蹄汤还热乎着呢,你等我一会,我给你端一碗,你喝些再睡觉。”
林骁点点头:“谢谢翠芳姐。”
“两碗!”莫索冲下楼的张翠芳喊道。
“没你的份。”
莫索撅了噘嘴,扭头看向鼻青眼肿的林骁,两两相望,四目相对,二人噗嗤一笑。
随即坐在天台护墙上,像是这爬满护墙的凌霄花一样挂在老城的楼上,却看向新城城头的皓月,似是有千言万语堵在心头。
“真的要离开这里了?”林骁打破尴尬,率先开口说道。
“我当年收养你就和你说了,只养你到十八岁,你小子可别赖上我啊!”
“哼!”林骁轻哼一声,扭头望向月光照在眼前这个男人的面孔上,依旧无法看清。
在林骁的眼里,世界就像是一副清晰的热成像。莫索的脸就像是棱角分明的勾勒图,眼睛是个椭圆形,却看不见眼球,鼻子是一条内收的线,清晰的下颌线,就像是简笔画一样,只是被泼满了彩色油漆。
“老师,你是神?”
“哈哈,这世界哪有神?”莫索说道,“我们都是修念者,心中念有多大,这力气就有多大。”
“可你教的这些已经远远超过普通人的范畴了,刚开始学习修念时,我以为你只是开玩笑,可现在……”林骁抓住护墙的一角,用力一握,混凝土浇筑的护墙像是未干的水泥,被他取下一块,晾在手心。
莫索对此只是欣然一笑:“力气大,速度快,会喷个火就是神啦,那这神也太好当了,有句话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因为神是要保护世界的。”
林骁想了想说:“也是,神都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
“那…你想成为神?”莫索看向林骁还有些青涩的脸庞问道,他的脸格外的严肃。
“我只想像个凡人一样生活,却可以无所不能,哈哈。”
“你小子胃口真大。”莫索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林骁摘下手边的一朵凌霄花,将它放在皓月的中心喃喃自语道:“真美呀!”
“臭小子,能看清?”
“你说过这个世界是有念力的,只要想,就可以办到,不是?”
世界突然沉默,只能听见莫索心中浅浅的叹息声从鼻子中发出。
“快下来,快下来,多危险呀!这里可是七楼楼顶,掉下去还不成摔肉饼了。”
二人身后传来张翠花关切的声音,她端着一个高压锅,提着两套餐具,从楼梯口露出头,将冒着热气的萝卜炖猪蹄放在躺椅旁的桌子上。
二人灵活一跃,向着桌子走去,嗅着香气化成的线就围到了桌前。
“好香呀,翠芳姐。”俩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哈哈,那你们多吃点,我就不陪你们了,快明天了,小可明天还得上学,你们吃完我明天早上再来拿锅。”张翠芳说道。
“谢谢翠芳姐。”莫索抓起一个猪蹄,吃的满嘴油花。
“跟我还客气啥,咱们这老楼,没电梯,这些年,你帮我搬米,换煤气,搬家具啥的,我都不知道咋谢你呢,不说了,走了哈……”说着说着,张翠芳眼角的笑容逐渐下垂。
“小事小事。”莫索笑的露出牙齿。
“那你们吃完早点睡觉。”
“晚安,翠芳姐!”林骁举起一块猪蹄说道。
“嗯。”张翠芳的脚步停在了楼梯口,还是问了出来:“老莫,真要搬走啊?”
“嗯,想出去看看。”莫索舀口汤喝下。
“也是,出去好,带孩子见见世面,说不定外面有机会治疗骁儿这孩子的眼睛。”说完张翠芳顺着楼梯边缓缓下楼。
天台再次安静了下来,灯光骤熄,疾风晚起,吹起天台二人心中的五味杂陈,莫索放下碗筷,起身向护栏走去,扬言道:“我欲乘风拔地起,人间之上九万里。”
当莫索再次回头时,林骁已经跪在地上,莫索来到他的身旁,面色冷冽,沉声道:“你是在祈求?”
“一拜养育之恩。”
“二拜知教之恩。”
“三拜不弃之恩。”
林骁连拜三次,声音越来越沉。
“既然你喜欢跪,那就在这里跪到明天吧!”莫索不为所动,径直朝着身后的屋内走去,片刻后,他丢出一个背包,走到屋外,手掌抵在屋子上。
“轰!”
林骁只觉身后一股热浪袭来,火光冲天,将他的头发和衣服激的飞起,他挤着的笑容僵在脸上,片刻后,身后再次传来老师的声音。
“脚下路是心中路,心中路亦是脚下路,岁月已驶,而少年自当踏山海,路漫漫,人间长!”
话音随着感应灯一同熄灭,凌晨已至,林骁只觉鼻子一酸,在他眼中,两个红色水滴状的液体滑落在地上,他起身向楼梯走去,焦黑的屋子似一阵风便可吹倒,屋前的盆栽却依旧那么娇艳……